疫情下的游戏义演和武汉人老五

作者:mikasa 2020-02-18
本文为今日头条“编舟计划”系列文章第12篇。编舟计划,记录游戏与时代,只收集与游戏相关最优秀的文章。



01

老五有个B站账号,不稳定地更新着一档名为《五号书馆》,基于游戏剧情的说书节目,偶尔也会上传开箱和生活向的Vlog,粉丝就一千出头。过年不忙的这段时间,他本来计划多做点视频,但确实没这个心情。

他现在的生活作息是,早上6点半起床,睡醒吃饭,看看书打打游戏,到晚上10点睡觉——和普通宅在家中的年轻人没什么差别,可他的另一个身份,却赋予了这个春节额外的意义。

老五是武汉人,独居的公寓离“武汉华南海鲜批发市场”只有两公里,在一切发生之前,他经常去华南买海鲜吃。

2020年伊始,一场突如其来的“新冠肺炎”疫情,以武汉为起点,席卷了全中国。截止发稿前一天(2月16日24时),根据央视新闻的公告数据,全国累计报告确诊病例70548例,其中武汉36385例。

“时代的一粒灰,落在个人头上,就是一座山”,那么老五就是离灰尘倾泻之地,最近的见证者,甚至亲历者。

1月12日,老五的一位参与前线工作的长辈出现发热症状,他意识到这个病不简单,不敢和妻儿说,所以全程都是老五陪着他看病,这位长辈16日确诊后被送进了武汉金银潭医院进行隔离。同时医生给老五下了通知,他属于密切接触者,要居家隔离,当时全国被要求医学观察的疑似人员只有600多人,他就是其中之一。

受访者供图

从被隔离的第四天起,每天有社区民警、社区居委会、社区卫生院,三拨人来老五家了解情况,但也只是量体温,做简单的体检。结果到第八天,老五开始发热了。

现在回想起来,老五觉得自己可能是轻度感染后自愈了。他那几天每晚会烧到37.5度,白天又恢复正常,而作为一个自称“遇事从不慌乱”的人,在有发热症状的第一天晚上,他就录好了遗书。

这个决定是冷静思考的结果。他知道,以当时武汉的医疗资源,轻症医院收不了,重症就算收了也不一定救得活。他能留下来的东西不多,遗书里交代的是,把现金留给妹妹,把房子留给正在追的姑娘,“至少给她个衣食无忧吧。”

最坏的情况没有发生。医学隔离的最后一天,医生上门给他做了试纸检测:阴性。

身体安然无恙,并不意味老五能把心从这场疫情中抽离出来。每天在朋友圈里,他能看到无数的求助信息,来源都是曾见过面的亲朋好友,或是朋友的朋友:

老五从小一起长大的哥们的奶奶去世了,上周这个小区查出了170多例确诊,“那里大多住的是老人,估计很难挺过去。”;他还有个兄弟年前和老婆去韩国旅游,结果回不来了,只能先飞回外地被隔离,一路经历了种种波折...

1月27日,他在自己的B站频道和微博上传了一段视频,内容是在家隔离的武汉人组织唱国歌、喊楼、为武汉加油,几段拼接的素材都来自于朋友圈。这个在当时不被很多网友理解的活动,对于真的身处武汉的人来说,可能只是为了让紧绷的弦,放松一点。“不在武汉,甚至不在疫区中心的人,很难感同身受。”

几天后,老五的QQ突然弹出了一条消息,是阿风发来的:“我想办个TNA SP,SP就是Special,特别活动的意思。”

“针对武汉的疫情?”

“是的。”

02

老五和阿风都是TNA速通会的早期组织者。

速通,是一种偏硬核、小众游戏玩法,字面意思即“快速通关”、“竞速通关”,比如用最短的时间击杀某BOSS,最快从开档打到通关,理论上,只要是有流程的游戏,不限于类型,从横版过关到健身环,都能玩速通。

TNA速通会就是一个聚集国内速通爱好者的组织,成立于2018年。


TNA速通会的组委会,每年都会举办大型线上活动,公开招募速通选手(Runner),以直播的形式将他们玩游戏的过程展示出去,配合解说和串场,将其做成一个持续三天的完整节目,在形式上其实更接近于表演赛,或是直播交流会。就这样,2018年办了两届(TNA 1 和TNA 2),2019年办了一届(TNA 3)。

TNA 3上的《空洞骑士》速通表演

说是组委会,其实管理TNA日常事务只有两个人,一个是创始人阿风,另一个是负责技术支持的书生,原先老五也参与过策划事务,后来因为个人原因退出,现在他自称是“打酱油的”,只兼顾一部分主持工作。

1月28日前后,阿风冒出了举办TNA SP的念头。在设想中,SP的活动形式还是直播速通游戏,但要多提供一个筹款渠道,召集喜欢速通的观众来为武汉捐款,最终TNA会把所有款项交给医疗组织,也就是,办一次游戏速通义演。

收到阿风计划办义演的QQ消息,老五一上来就把他喷了,“哈哈,我总是在喷他。”在老五的构想里,TNA办到第二、第三届的时候,就可以做慈善募捐方面的尝试了。“既然学的是GDQ,这一步早就该迈出去了。”

老五说的GDQ是一个国外知名的游戏速通活动,全称Games Done Quick。十多年前,GDQ只是一部分主机游戏爱好者的小型聚会,但随着参与人数越来越多,GDQ活动流程愈发专业,观众数量也非常可观。从第二届开始,GDQ都会将大部分直播收益捐献给慈善组织,如今每年的活动都能贡献上百万美元的善款。

2020年春季GDQ直播画面

阿风成立TNA,就是想做“国内的GDQ”,他从2017年开始将GDQ的视频搬运到B站,从而认识了不少国内的速通爱好者,他也确实仿照GDQ的模式,把TNA的活动办了起来——虽然比起GDQ更有亲和力的线下聚会,TNA暂时只停留在线上直播。

之所以前三届没做募捐,阿风也有自己的顾虑。

“国内主机游戏玩家在玩家中的比例本来就很小,关注速通的又是主机玩家中的一小部分,规模还不够大,能筹到的钱有限,跑出去和别人说,面子上也挂不住。”

现在的TNA还处于“让大家热闹一下”的阶段,把热爱速通的Runner和粉丝聚集到一起,互相认识熟悉,组织本身的运营入不敷出,活动“做一届亏一届”,在影响力达到一定程度前,很难找到特别好的慈善对接机构。

“说穿了就是想得太多,反而没开始做”,老五的评价依旧耿直。

03

直到这一次,阿风和老五都觉得时机成熟了。

疫情牵动着全国人民的心,“金额多少不重要,我们要实实在在为武汉的防疫做出点贡献”,再加上大多数人被迫宅在家,无论是主播还是观众,都有足够的时间参与进来。坚定了想法后,阿风在TNA的选手交流群里问了一句,果然得到了很多积极的响应。

剩下就是和时间赛跑。往常TNA正式活动的准备周期是4-6个月,这次只有10天。老五写主持串词,阿风沟通选手、排节目单、准备文案、与中介收款的平台联系,书生则要搭建信息公示的网页、做能实时显示款项的直播布局...

2月3日,TNA速通会的官博宣布将会举办义演募捐活动。TNA SP的logo是一只手往另一只手传递手柄的动作,“这是一次特别的直播,我们希望以这样的方式,传递自己的心意。”


第一次筹备募捐活动,难免发生些意外。起初老五提议把钱捐给韩红的慈善组织,但就在宣发之前,韩红方停止收款了,众人只得另谋路子,阿风在网上找到了同济医院,老五找到了协和医院,又托关系进行了信息核实,这才临时把“捐给谁”的问题搞定。

2月8日中午,TNA SP拉开序幕,活动持续两天——最初只准备办半天,但报名的选手太踊跃,足足凑满了两天的议程,而实际上有参与意向的人更多,相当一部分是因为身在老家,没有直播条件,只好作罢。


开幕式上,老五没有像往常一样坐在电脑前主持,他戴着口罩来到武汉街头,开了场简短的户外直播。

镜头远远地对着汉口火车站,路上没有其他行人,只有稀稀拉拉的几辆轿车驶过,“平时这里人山人海”。在骑电瓶车回家的路上,他诚恳地向观众们讲述了武汉的现状,也让大家放心,普通市民的生活没有受到太大影响,“会慢慢好起来的。”


随着速通直播的正式开始,直播间的观众增多,募款金额也飞快上升,五个小时过去,已经突破了一万大关。

阿风本来估计两天活动能筹到三、四千就很不错了,结果半天就超额完成目标,还翻了个倍。老五也很惊讶,“过去的三届TNA,礼物加打赏也就万把块,这次真的没想到。”

负责技术的书生,怕页面出错,全程都盯着直播,看到首日金额定格在14579元,他兴奋地在微博上说:“我们是最好的玩家。”

2月9日晚上,当TNA SP所有的表演项目结束时,筹款金额来到了26773元。

这个数字远远超过了所有参与者的预期。最后的打款流程,因为没有大额转账的经验,阿风操作了三、四次U盾才把钱转出去。


观众们的热情和凝聚力,给了他一些信心,“说明这个圈子的玩家是有足够的号召力的,大家能一起团结做点事情”,他有想过未来做更多有意义的尝试,比如资助贫困山区教育、沙漠植树等等,这意味着更繁杂的组织、沟通工作,但至少在举办SP这件事上,他们离理想中“国内的GDQ”,又近了一步。

而对于身处疫区的武汉人老五来说,最深的感触唯有感动,在活动末尾的致辞环节,他当场念诗一首:“岂曰无衣?与子同袍。岂曰无衣?与子同泽。岂曰无衣?与子同裳。”

“你们在帮助我们,我也代表不了别的谁,我只能说,老五感谢你们。”

04

TNA SP结束后,老五把几张直播间齐刷《意义》的截图发在了微博上,在微博平台又引发了一连串带“《意义》”的转发。


大多数路人其实不懂刷《意义》的意义,评论里零星有人开玩笑说是行为艺术,就像在早些时候乃至现在,也有很多人不懂速通的意义是什么。

老五还记得,在TNA刚开始做活动的时候,经常出现这样的评论/弹幕:“你们这么玩游戏有什么意义,乐趣何在?”类似的场景也频现于各大速通Runner的直播间。久而久之,《意义》就成了速通群体内部的自嘲梗。

在募捐活动后刷《意义》,既表达了速通玩家内部的认同感,我想也有些不服气的潜台词:你们不是经常问速通的意义是什么吗?这就是。

当然观看和玩速通的门槛,是客观存在的。速通玩法通常和普通的过关流程是两个世界。老五给我举了热门速通游戏《蔚蓝》里的例子。

《蔚蓝》中一个叫DD(Double Dush)的操作,可以通过跳起来再下蹲,将人物从8个像素变成4个像素,从而穿过某些刺,熟练使用DD的场景在常人看起来就是嗖的一下跑很快,懂行的玩家才能体会到操作的精妙之处。正所谓外行看热闹,内行看门道。需要“看门道”的地方在速通领域太多了。

要让一个对速通一无所知的人看得懂,需要大量的概念科普,更别提如何用几句话、几局游戏来解释“为了快零点几秒苦练几十个小时、绞尽脑汁开发邪道打法的意义”了。

老五和阿风曾经有几次吵架,就是围绕怎么和曲解速通的人沟通,24岁的阿风年轻气盛,年长他8岁的老五就劝:“你开个小号怎么和别人骂都没关系,别用官方账号去‘对线’”。时至今日,阿风也不在意这类讨论了,“早就释然了”。

老五则有自己的一套理论。他曾做过工程商务的工作,后来又当了一年全职UP主,他把过往经历,包括对速通的看法,都归纳进了“恋爱经济学”:

“就和谈恋爱一样,两个人心心相惜可以事半功倍,两个人就是瞧不对眼,你甚至都不想去追她,为什么要向她解释这么多?”

但一旦爱上,恐怕就很难脱身了。

老五对速通的了解始于杂志时代。小时候就喜欢游戏的他,经常买UCG游戏机实用技术和大众软件两本杂志,其中UCG每期会附送一张光盘,里面有个叫“热血最强”的节目,内容以玩家投稿的视频为主。

让他印象深刻的是,看过一期“一位来自北京的少年lostfeather”打的恶魔城BOSS无伤RUSH视频,“当时就觉得,卧槽,游戏还能这么玩?不过那时也停留于看。”

直到有一天,老五废了好大劲通关了“心中唯一指定神作”《旺达与巨像》。正好那期刚买的UCG中的热血最强节目,是一位广西的玩家在UCG编辑部打《旺达与巨像》的16个BOSS RUSH。

这会儿,老五才想到,要不自己的也学着打打看,这一打就在PS2上练了3000个小时。不过老五承认自己没什么天赋,真正认真速通过的,也就《旺达与巨像》一款。


后来直播兴起,老五在平台上发现了喂狗组的频道,觉得一个叫羽毛的主播听着很熟,一问竟然就是自己十几年前,看过的光盘节目里的那个“lostfeather”,想来也颇有缘分。和TNA牵上线则是看了阿风搬运的GDQ视频,两人聊上的时候,阿风正在着手筹办TNA。

许多速通玩家都和老五有着类似的轨迹:从小玩游戏,偶然一个机会接触到速通的内容,起了兴趣,虽然可能因为年龄、天赋等因素,没有办法长时间练习速通,但却慢慢地融入了速通圈,会关注圈子里的种种动态和活动。

哦抱歉,老五讨厌说“圈”这个词。“我一直跟他们说,不要圈子、圈子,你一说圈子,就给人很小,很排外的感觉,速通玩家也是主机游戏玩家的一部分,也可以代表主机文化,类比成竞技游戏,就是竞技游戏的职业竞技。”

在TNA SP前期沟通中,老五提出,办这个活动不只是代表速通玩家,更是为主机游戏文化领域做点贡献,通过其中比较有竞技性的“速通”这一分支,促进主机文化形象的传播、传承。

最终活动的呈现效果也是如此。参与活动的,除了速通项目,还有STG等核玩向的展示内容,活动的影响力和正面效应也不仅限于速通群体,就像另一位主持人女王盐说的,“我感受到的不光是速通的魅力,更多的是游戏玩家的温暖与力量。”

05

和老五聊天的过程是愉快而跳脱的。

他会主动说起自己的工作,他曾经负责上海迪士尼工程的采购部,但一气之下辞了职,回武汉还当过超市职员;他会分析过去的选择,毕业前夕,Dota水平不错的他曾收到NIRVANA.CN的邀请,但没看上眼;他承认自己有点文人的傲气,当全职UP主期间也没想做太多推广。这些都被他归结为:对人情世故有些淡薄。

但只有每每聊到游戏,他才会透露出一丝不切实际的“浪漫”。比如,他有个设想:“当国内的主机文化氛围越来越好,就能像国外一样形成父传子的模式,然后一步步走下去,国外很多都是长辈带着孩子一起玩的。”

他认为任何事都是有利有弊的,游戏汇集了多种艺术形式,建筑、音乐、美术、人物,各方面结合后又形成了独特的叙事,完全可以从小对孩子进行熏陶,但如果不去教育孩子,不去做正确的引导,游戏自然会成为被甩锅的对象,甚至“电子海洛因”。

老五会相信这种模式的可行性,大概和他的自身经历有关。

七岁的时候,老五被叔叔带入了主机游戏的坑。最早就是在边上看,叔叔发现他挺感兴趣,就说“来来来,你也试一下”,边学边玩就喜欢上了。他玩的第一款游戏是《古墓丽影1》,“就三角锥的劳拉,哈哈”。他人生中的第一台GBA、PSP,是在美国工作的亲戚带回来的。

老五的家里人也玩游戏,即使是在游戏禁令期间,他们也不觉得玩游戏是玩物丧志,反而会告诉老五哪些游戏是好游戏,哪些品质不行不要去玩。有一年,老五从上海做完工程回武汉,买了一台PS4回家。他在客厅玩《食人的大鹫》,父亲就默默地在后面看。

除了家人的引导,玩家环境和周边氛围也至关重要。

读书期间,老五的学校附近有一家“新恒辉”电玩店,在武汉当地颇有名气。相比卖盗版盘的同行,新恒辉还提供高档服务:只要带着烧录卡去,店家帮忙把卡烧满,50块,PSP破解了,带着记忆棒去烧,也是50块。

新恒辉电玩店 | 受访者供图

老五从初中开始就“享受服务”,后来店里卖主机、正版游戏,他就来买游戏,一些武汉的主播也是这里的常客。至今这家店都还活着,但一条街上最火的时候二十多家电玩店,活下来的也就只有这一家。

老五和添田武人在新恒辉店内合影 | 受访者供图

在老五的记忆里,游戏禁令之前,国内的主机市场是很蓬勃的,很容易能买到正版引进的游戏光盘,带官方中文甚至中文配音。但在那之后,不仅玩主机的人少了,玩家社群也分崩离析,“根本没什么玩家生态,都是各玩各的”。

直到最近两年,他又觉得国内主机游戏玩家有着成倍增长的趋势,“我和几个朋友都对国内主机游戏的发展很有信心,这块也会是重要的文化领域。”尤其是从《只狼:影逝二度》开始,关注速通的玩家也在变多。

但老五也清楚,主机游戏的推广,不是一朝一夕的事,主机文化、玩家生态都需要传承,通过家庭也好,通过同好也罢。某种程度上,TNA就是在做“经营一个较有活力的玩家社群”的工作。

TNA是Together Not Alone的缩写,一句和速通看上去没什么关系的口号。在我们去年采访阿风时,他提到考虑名字的时候联想到了《魔兽世界》8.0CG里,安度因说的那句“Stand as one”——安度因打破心魔,接过父亲的遗志,率领联盟抵御强敌。TNA的活动logo通常是两双接力的手,象征着“You are next”。一切都和“传承”不谋而合。

只是在这次TNA SP里,老五还体会到了另外的意味:

“说的难听一点,两万七千块不到的钱,在这么大一场疫情面前,真的做不了什么事。但我看到的是,在十几年前被大家称为被游戏耽误、毒害的这批青年,在他们力所能及的范围内,代表着玩家群体,代表他们自己,发出了声音。”

在弱势的处境下,主动发出声音,总比静默旁观,等待好事发生来的强。哪怕这些声音并不多么响亮,但只要多抵达一层耳膜,多触及一份心灵,它就是有意义的。

老五还有个理想,希望有天能拿着《旺达与巨像》的游戏碟登一次珠穆朗玛峰,把它放在珠峰的峰顶拍张照。“我说真的,我不是一个浪漫的人。”

-END-

本文由今日头条游戏频道“编舟计划”独家支持,今日头条首发。编舟计划(http://jrtt.wjslbj.com/index.html),用文字将游戏与时代编织相结。

作者:mikasa
来源 :BB姬
地址:https://mp.weixin.qq.com/s/MG_7IEDS8EeI6D3GUjmClw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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